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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20(第2页)

20

十五年后,翠微市的旧城区已改造得焕然一新。

曾经的缆车道铺上了防滑石砖,街口的小店一间间翻新,但那条坡道依旧。

依山蜿蜒,雨雾时常浮起,像走在水墨画里。

坡道南端,新开了一家叫页栖的旧书修复铺。

门面不大,两层木结构,一楼是工作台和工具柜,二楼住人。

门口挂一块牌子,修书。

掌柜姓沈,头发微白,动作干净利落,从不多话。

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,只知道他每周一到六固定开门,周日闭店进山,不收访客,也不上社交平台。

而坡道北端,老社区边上的那家麸木面包店,依旧灯火温柔。

店主顾青现在是老师,带着几个学徒,做面包、烧陶胚,孩子们爱她,大人们尊重她。

每逢社区节庆,她总会带人布置小展台,放上乡村阅读角公益纪念册。

她从不多提过往。

但沈嘉屿知道,她还记得。

他没有去过她的店。

即便这十五年间,他们每天只隔着两条街,一条拐角,五分钟脚程。

但他始终坚持三件事:

每天八点错峰出门,等她的店开了再绕路进货;

所有出货配送路径避开她店门口;

每次在街角遇见她学徒或顾客,绝不主动搭话。

那天,他刚从文具铺取回订制的书脊纸,正蹲在门口装订,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学徒从街口跑来。

“沈师傅,隔壁麸木刚出炉新海盐奶酥,要不要我顺道带一块回来?”

他头也没抬:“不去了,谢谢。”

“你不是每次都看着他们店的黑板写菜名嘛。”

“看归看,吃归吃。”

他顿了顿,补了一句,“他们家的,留给重要的人。”

小徒不懂这句话,只以为是他太节俭,也没多问。

沈嘉屿转身进店,把新印的修复清单贴到墙上。

上头是他十五年累计修补的县域学校书目:

共计112所,书籍回寄3027本,修订书页超过86000页。

每一本修过的书,他都拍照存档,编号归类,打上年、月、项目编号。

他从未出现在任何项目的署名名单里,但孩子们寄回的回执卡片上,常常写着:

“修书的人你好,我也想学。”

“我们现在每周都读你送的那本书,谢谢你没扔它。”

他不看热搜,不用智能手机,唯一的电子设备是一台黑白喷墨打印机,用于打印贴签与登记册。

那晚,他在灯下修一本破损严重的《皮皮鲁和鲁西西》,书角已经模糊。

他想起当年林晚舟在一次书展上讲:“孩子对书页的触摸,是他们离开脆弱生活的一次次短暂逃逸。”

他低头,继续修。

屋外开始飘雨,街口灯光透进窗棂,隐约传来对面学徒喊:

“许老师,下周末咱们还去小镇图书角么?”

他放慢了动作,抬头望了一眼窗外。

她还在。

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再无资格参与她的生活,但他愿意做一个远远守着她活得好的人。

不靠近,不提醒,不干扰。

不是害怕她拒绝。而是终于明白,陪伴的最好方式是错开。

那天夜里,他翻出那本被他复刻的旧电影票本,翻到最后一页,写下一行字:

第十五年,她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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