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晏尘没有半分犹豫,脚下轻踩刹车,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。
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,眼底是全然的信任,没有问为什么,只是安静地握着方向盘,指尖在真皮上轻轻点了点,像是在给我无声的陪伴。
我摇下车窗,冰冷的雨丝立刻钻了进来,带着泥土和柏油的气息,扑在我脸上。
我打了个寒颤,却没关窗,慢吞吞地拿出手机,屏幕在黑暗里亮起一道冷光,照亮了我指尖的温度。
找到萧君临的号码,按下拨通键。
电话几乎是在响起的瞬间就被接起,那头传来的声音像是被水泡过,又像是被火烤过,嘶哑里裹着压抑不住的狂喜,每一个字都在颤抖:“晚晚!你......你肯见我了?是不是?”
我没说话,只是把手机贴在耳边。
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啪嗒、啪嗒。”
踩在积水里,混着哗啦啦的雨声,还有他粗重的喘气声,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一点点变近。
他大概是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跑,膝盖可能磨破了,脚步声里带着些微的踉跄,可那股奔向我的急切,隔着电流都能清晰地感受到。
他一定以为,我停下车,是在等他。
就像以前无数次,他惹我生气,只要回头哄一句,我就会站在原地等他跑过来。
我看着后视镜,那个黑色的身影在雨里拼命奔跑。
西装外套早就被他扯掉了,白衬衫湿哒哒地贴在背上,头发黏在额前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能看见他张着嘴,大概是在喊我的名字,可雨声太大,什么都听不见。
他离车子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,甚至能看清他因为奔跑而泛红的眼眶。
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车门把手的瞬间,我对着电话,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轻声开口:“萧君临,你听。”
我把手机举到窗外,让他听这狂乱的雨声,听这城市在雨夜里的呼吸。
然后转头对顾晏尘说:“走吧。”
车子重新启动,平稳地加速,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渐渐盖过了电话那头的响动。
电话里,先是短暂的寂静,然后是越来越响的风声,像是野兽在嘶吼。
雨声更狂了,砸在地上、树上、他身上,连成一片混沌的白噪音。
还有我车轮碾过柏油路的“沙沙”声,清晰得像是在切割什么东西。
最后,是他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嘶吼,那声音彻底变了调,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,又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,绝望得像濒死的困兽。
我按下挂断键,“咔哒”一声,世界瞬间清净了。
然后缓缓升起车窗,把那些冰冷的雨丝、狂乱的声音,还有那个在雨里崩溃的男人,彻底关在了外面。
车内暖气很足,顾晏尘递过来一条毛毯,轻轻盖在我腿上。
我看着窗外再次变得模糊的世界,突然笑了笑,不是开心,也不是难过,只是觉得松了口气。
后视镜里,再也没有那个奔跑的身影了。只有无尽的雨幕,在黑夜里翻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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