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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

我推开凤仪宫的大门，里面是一群惊魂未定的妃子，有的小声啜泣，有的神情麻木。

王朝更迭，她们成了牺牲者。

自然了，能留得性命，已经比其他人幸运很多。

身后的黄内监宣旨，新皇仁善，不会为难内宫妇人。

她们可归还本家，若无本家收留，则前往城外皇寺带发修行。

新皇还是要脸的，他打着昏君无道的旗号，搜罗了大堆的罪证，凭一则圣旨改朝换代。

那些对他有威胁的许氏血脉自不会留，其余如公主，无子嗣的后妃等，他并不在意，留下她们还能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。

那些后妃听了，有的松了口气，有的却哭得更加厉害。

黄内监宣完旨，觑了我一眼，凑过来小声道：「魏公公，里面那位......可要奴才与您同去」

他是新皇的心腹，对我却带了几分畏惧。

我想，应该是因为我袖口和胸前的大片血迹吧。

彼时，宁丞相带人前去追拿了国玺的宁辉公主，殿内只剩下镇南王，皇后，奄奄一息的皇帝，和几个吓破胆的奴才。

镇南王不愿担弑君的恶名，原本是想激皇后动手的。

是我突然越众而出，抢先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匕首，众目睽睽之下，插进了皇帝的胸口。

鲜血溅在脸上有些温热，原来九五之尊的血，和凡人的血，也没什么不同啊。

就是这样的血肉组成的人，永远困住了我的青儿的一生。

青儿，小衍哥哥亲手送走他。

你，自由了。

一片寂静中，我对着镇南王缓缓匍匐在地，「奴才，恭迎新帝。」

在短暂的惊愕后，镇南王认定我是极会见风使舵的小人。

不过这样的结果，他很满意。

我的惊人之举，给在场众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也难怪黄内监对我侧目。

他将我的弑君的行为当做对新帝投诚的举动，惊惧的同时又有些鄙夷，还夹杂着我会不会威胁到他在新帝那儿的地位的担忧。

我看破他的心思，只笑了笑，接过了他身后小内监手上捧着的托盘。

「不必，劳烦公公给奴才半个时辰的功夫，送别旧主。」

黄内监实在是多虑了，此时的我，哪里还着眼于那些权势富贵

况且新帝若真要重用，也不会让我来做这差事。

凤仪宫的内殿一如往昔。

香炉里飘出袅袅烟气，是檀香的味道。

皇后少女时就喜熏香，那时的她偏爱沉香，尤其是各色花香。

后来，年岁长了，凤仪殿内又都换成了檀香。

她对锦心说过，这香闻着能静心。

是啊，檀香静心，便见不着冤魂索命，血污沾身。

此时皇后正站在香炉前，轻轻调弄着，听到动静，抬眼见我独自一人进殿，竟有些恍惚。

我放下托盘，向她下跪行礼。

皇后凝望着我，半响才道：「你第一次跪在这儿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，一晃是几十年的光景。」

「数十载光阴，弹指一挥啊......」

她慨叹，我抬头端详起她的面容。

晨起时精心妆点过的容色露出些许憔悴，藏好的鬓角处已生出华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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