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一
这是在大齐看不到的景致,却是漠北最常见的。
「魏公公,你可识得星星」公主突然开口,但不等回答,她伸出手指在眼前比划着。
「那里,是北斗星,若在荒野中迷了路,靠着它可走出迷境。」
我顺着看去,果然见一颗星星分外耀眼引人注目。
「公主博古通今,奴才并不知。」
「我原也是不知的。」她托着腮,回忆着,「幼时见兄姊都有自己的母妃,我心中难过,嬷嬷安慰我抬头看看星星,我的母妃就在上面瞧着我呢......
「这样哄孩子的话,我听到了八岁,直到嬷嬷也走了。
「我才明悟,这天上啊,只有星星,没有母妃,也没有嬷嬷......
「后来,我去翻了很多描述星辰的古籍,又去请教了钦天监的大人们,倒是学了一肚子的星辰之理。
「星垂平野阔,月涌大江流。
「漠北虽无江无水,唯这漫天的星空最是明晰,让人见之难忘......
「这儿风沙大,干燥,寒冷,有时又热得人心焦,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,好几次都要熬不下去了。
「那时,我就趁着夜色,瞒着你们偷偷看星星。那北斗星可真亮呀,浓稠的夜里,依旧能熠熠生辉......
「看着它,我心里似乎又生出些胆气来,能继续坚持下去......」
我听她絮絮说着,才恍然原来我以为坚强的长平公主,竟也曾有过退缩,有过怀疑。
「魏公公,」她忽的转过头,双眸比星空还要亮,「其实,你也是我的星星啊。」
「你陪我来漠北,旁人都觉我在胡闹时,唯你信我,愿同我一道。
「来这儿的第一年,我不知厉害,被烈日烤得皮肤通红,是你寻了各种伤药,又故意晒伤自己试药。
「我看书忘了时间,你就一直陪着为我添衣端茶。
「为了我的一个猜想,你便在麦田旁守上一整夜,只为记下所有的细枝末节。」
公主一样样的数着,这八年我做过的事,有些连我都无甚印象,她却还记着。
「这都是奴才该做的,公主不必挂怀。」
「才不是!」她格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,「对人关怀是出于职责还是真心,我分得很清楚。」
这一刻,我有些不直视她。
我照顾长平公主,一开始是出于怜悯,她很像曾经的青儿。
渐渐地,我发觉她和青儿完全不同,但对她的关心已经成了习惯。
或者说,她身上那种难得的生机,让我不自觉地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。
这样的感情太不纯粹,加了太多的私心,让我不配受她的感激。
长平公主却已将我看透。
「凡事论迹不论心,亦可从迹论真心。不管你是为了什么,可你对我很好,除了嬷嬷外,第二个对我那么好的人。
「这八年间,我早已将你视作家人,挚友,兄长。
「魏大哥,那日邀你同游江南非是玩笑话,我等你的答复。」
54
江南很好,公主对未来的憧憬也很美好。
可我最终还是没能去成江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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